虞美人

昨夜去偏远的荒村访友,禁不住半夜三急,跑到门外的一个大池塘边上解决。迷迷糊糊中看到池塘中有一红衣女子,在朦胧的水气中一起一落,似在踮脚,却在水面不沉。骇得我大叫一声,那水面却又空无一物,仿佛一切都是幻觉,我慌乱的扭头想回去,却看到不正是刚才那女子站在我身后,似笑非笑地问:你怎么抢亲呢。
我赶紧后撤两步,定了定心神,真是那红衣女子。白月光下那一抹红色更显惊人,我心想,莫不是撞鬼了?却看到女子身后似有一道残影,那女子注意到我的异样,轻笑一声,又问:你还没回答我的话呢,倒开始质疑起我来了。这一回我倒不那么害怕了,有影便不是鬼魅,况且世间何来的鬼魅,却是我自己吓自己了。不管这姑娘从何处来,但能开口说话便让气氛不那么阴沉。我赶紧笑道:荒山野岭三更半夜,任是谁撞见了这般事情,怕是都要骇上一骇,倒是让姑娘见笑了。
那姑娘又是一笑,说:我倒觉得你胆大异常,抢亲之事都行得,却同我说什么,骇了一跳。我心想,这姑娘三番两次提到抢亲,到底是什么,眼见得她一身红衣,难道真是那新娘子不成?便是那新娘子,她倒与谁成亲,我并未看到锣鼓花轿,也无听闻那唢呐花炮。再则,哪有姑娘半夜出门成亲,我的心又砰砰大跳,心想今晚还是冲撞邪祟,这可如何是好。只得装傻充愣:姑娘屡次提及抢亲,我却一头雾水,还望姑娘解惑。
姑娘这次却不说话,歪了头直直地盯着我,看得我心里直发毛。几息之后方说:你不知道何为抢亲,莫非你真不是有意抢亲?我赶紧点了点头,又摊了摊手。姑娘看着我,突然往我这踏了一步,吓得我赶紧后退却不小心打了个趔趄,险些摔倒。姑娘看到笑了起来,又觉得似乎不妥,赶紧止住,但那表情却是玩味非常。她道:罢了,你一凡夫俗子,既是无意我便不怪你。我赶紧答谢:冒昧冒昧,就此别过,后会无期,无期无期。
我转身要跑,那姑娘又喝住了我:虽不怪你,但你怎可毫无君子之风,难道不送我回家么?我尴尬地回头,打量了一下姑娘,见她微怒薄嗔,只得实说:姑娘,我初来此地,只为访友,冒昧冲撞。莫说让我送你回家,只怕你带我走过两道弯我便不识得回程。而姑娘想必对此地了若指掌,更何况…姑娘见我吞吞吐吐,问道:何况什么?我小声道:何况如此三更半夜,饶是我见了姑娘都心惊害怕,想来姑娘并非凡人,这一趟回程,该怕的倒是我等凡夫俗子了。
你!姑娘一喝,我又退两步,心想莫非要现了原形来吃我不成?那姑娘只是一喝,又静下来道:你虽是凡夫俗子,但今晚之事与你大有干系,你总是该送一送我的。我一时哑然,心道此女必非凡人,但尚未对我露得凶相,若是要保命为先,还是要哄得她来,倘若一再忤逆,激得她心头火起,那时节我真是惹火烧身。想罢赶紧道:使得使得,还是让我送上一送,烦劳姑娘为我指路。
见我答应,姑娘才回了脸色,笑道:莫慌,我家离此倒也不远,你不需担心迷了夜路。语罢与我擦身而过,又道:但你却要跟得紧了,若是半途走了,那就未必能回得了家。我听的一阵头皮发麻,赶紧亦步亦趋。姑娘听的我脚步之声,又与我闲聊起来:你说你不是此地之人,前来访友,不知却是何人?我说只是一酒友罢了,平日里总在外面与我喝酒作乐,附庸风雅,最近却是长时未见,得着信儿知道他回了老家,便邀我来盘桓数日,也好让他尽得地主之谊。姑娘点点头问道:却不知是哪一位,这里的人儿我倒是识得不少。我报上好友之名,姑娘似笑非笑地看了我一眼说:原来是他?难怪难怪。我心中一喜,这姑娘竟认得我那好友,看来今晚我可以无忧了。忙道:姑娘认得此人?姑娘说那是自然,我们打小就识得,只是近年来他老在外游学,反倒见得少了。
我悬着的心这才放了下来,心想看来这姑娘与我那好友果然是老相识,那这一程我倒是送得。遂才抬头挺胸同姑娘闲聊起来,言语中发现这姑娘天真烂漫,不时地问我一些外面的事情,似乎充满好奇。我心想这姑娘莫非没有出过远门?自然是含笑解答,提及我那好友姑娘也是言语带笑,我才知道我那好友曾经也是风流倜傥,估计在此欠下了不少风流债,这才在外游学数年不敢回来。
约摸小半个时辰,来到了一条河边,姑娘道:送我到此即可,接下来的路你不太方便。我却有些迷糊,起先觉得此女必非凡人,但后来发觉她与我好友相识,想来是我太过幻想。不过既然姑娘如是说我也只好止步,道:那末我看你回去再走罢。姑娘道:那不必,夜深了,你还是早些回去,免得冻了。反正你我还有见面之时。说罢那姑娘便踏上小桥,不一会儿就消失在迷雾之中。我揉了揉眼睛,又想起姑娘刚才语义未明的话来,总觉得藏着一丝古怪,一阵寒风袭来,我赶紧往好友家走去。到了家我那好友却还枕着酒坛睡觉,我也不叫醒他,在榻上卧了,便沉沉睡去。
第二日醒来之后,茶座之上,我便将昨晚的经历说与朋友听。我朋友却笑我在发梦,被他这么一说我也有些犹豫,难不成我昨晚真是南柯一梦?又道那姑娘说识得你哩。好友便问那姑娘姓甚名谁?我顿时失语,道我没问,但那姑娘住在不远的河边上,你可有印象?好友摇了摇头,又笑道:你也莫慌,似梦似真,又何必在意?你我常年酒至微醺,又记得几句真言?但行好事,莫问前程罢。话音刚落门外有人问话:陈先生可在?
我与好友赶紧迎出,却见一华衣老者与几位青壮后生站在门口,老者手中托一木盆,盆上覆着一层红绸。我与好友对视一眼,赶紧问:老丈寻的可是我?老者先向我那好友点头一礼,又看向我道:想来这位就是陈先生了,昨夜小女幸得陈先生护送,今日特来答谢。说完那几个后生提了一些鲜果点心放在桌上,我赶紧道不敢不敢,但见得只是一些时令点心,便不好再推辞,免得矫情。老者又将那木盆放在桌上,我并未注意,以为也只是一些礼点,与他寒暄两句,老者便带着后生们告辞离去。
牧之,你这面子倒是比我这地主还大呢,朋友笑道。我道:你还不信我同你讲的故事,当我是发梦,如此看来确有其事吧。却不知这老者是哪一家,可与你家有旧?好友端起茶杯道:这是老虞家,交情倒也有一些。话到此处却又不说下去,似是在思量什么。我见他在沉吟,便翻弄了一下那些时令点心,又见得那覆着红绸的木盆,便将那红绸揭开,却吓了我一跳,只见一尾红鲤在盆中游动着尾巴,长得煞是好看。
这!你们这还有这种礼数吗?我忙问道。好友也是一愣,对着红鲤仔细观瞧,突然哈哈大笑起来。义山兄,为何发笑,倒是说与我听呀。好友笑了一阵,指着红鲤对我说,这种礼数我可不曾见过,不过我却晓得那老虞头的心意,牧之啊,你是做了贵人了,哈哈哈哈,这老虞头也着实可笑,竟能舍得想出这种办法。哈哈哈哈。我被好友笑得一头雾水,怔怔地望着那红鲤道:那我是收得还是收不得,要不我将它送回去?好友摆了摆手道:收你自然是收得,退却是退不得,事是好事儿,但也需步步周旋,或许我得出趟远门,又或许这事儿你也抵挡得了,但无需担心,万事自有我帮衬…
听着好友在那自言自语,我却更是迷糊,心中的古怪更是非常。我赶紧打断他问:那这红鲤我该怎么办?好友停下他的絮叨,看着红鲤又是一阵哈哈大笑,对着我说:怎么办,你想怎么办就怎么办,要不然我去寻得一些佐料,你要清蒸也可,是要红烧也罢,反正我屋后的酒还许多,咱们尽可以把酒言欢啊哈哈哈哈。话音未落那红鲤自盆中跳了一下,尾巴拍起一抹水花打在朋友的脸上,弄得他好生狼狈,这次反倒是我哈哈大笑起来。笑罢我看着红鲤,长得端是好看,我对好友道:这红鲤我倒不舍得,便带回去养起来,与我作伴,也是一景儿。
好友擦了擦脸上的水渍,嘴里嘟囔着什么还未过门便晓得护夫,待我将你片成格子做成松鼠鱼下酒去之类的胡话。听得我这么一说便笑道:如此甚好,你将它带回去好生调教,必是一桩美事儿。若是有什么不明之处,也尽可以来问我。语罢我将那红绸覆于盆上收好,又同朋友杯盏摆开,喝得迷迷糊糊醉倒一旁。
睡梦中又梦得昨夜那事,那姑娘站在我身后,似笑非笑地问:你怎么抢亲呢。我哑然失笑反问道:不知姑娘贵姓芳名?姑娘盈盈一笑道:小女子姓虞…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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